第十一章
“你说你怀孕了?”弗拉维安向她确认道,“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公白飞他们前脚刚走,爱潘妮便过来和她说了这样一番话。
“就这两天。”爱潘妮掩饰道,“我不知道,也不确定。”
“从你描述的症状来看,确实像是怀孕初期的反应,但要经过检测才能确定。”弗拉维安严肃地说,压低声音,“我首先得问你:如果真怀了,你有什么打算。”
“还能怎样,我要堕胎。”爱潘妮的心砰砰跳起来,目光却抓着医学生不放,“我自己给自己堕,就像拉屎一样扔进下水道里冲走。”
弗拉维安因为她的用词皱了一下眉头。爱潘妮笑了,声音很刺:“放心,我不会把那坨晦气的屎拉在你们家里,我会去找个漂漂亮亮的慈善公共厕所,或许这样那些总统小姐们就不会顶着一脸屁臭在我面前晃了。”她的身形芦苇似的晃了一晃,甩开弗拉维安下意识伸过来的手,继续道:“你指望我做什么呢?这个拖油瓶我带不起。是,我就当圣女,把这个小恶魔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养着,让他在妈妈和上百个不同男人的做爱声中长大,学会的第一个词是‘干’,用沾着恶心液体的毛巾当睡毯,多么仁慈!这我他妈才下不了手,我已经受够这个吃屎的世界了,活着比死更痛苦。”她一口气说了太多话,双颊泛起病态的红晕,“我就是这样恶心,不知好歹,你们厌恶我吧,你们可以这样做,我却不会在意。你们懂这样多的知识,我却是字儿也不识几个的可怜雏妓,现在他们已经不这样叫我了,这意味着我一晚上的价钱又跌了不少。你们非要拽着我不放,看吧,我说了,你们不会接受真正的我。 ”
“爱潘妮,”弗拉维安看着她,“冷静下来。”
爱潘妮摊开手,“看吧,就是这样,我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。你对我失望了,是吗?”
弗拉维安没有回答,微垂下头像是在思考。爱潘妮的眼眶开始泛红。她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。
黑发的姑娘最终叹了口气。“我会不遗余力,”她说,“爱潘妮,你要学的东西真的还有很多。”
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。泰瑞尔的马仔们被迫承担起清雪的任务,每两个小时把地下室的门推开一次,免得雪块堆积封住了通道。雪停的时候,工人们便冲上街头紧急抢修通信设备与道路,即使一个小时后它们可能将再次被接踵而来的雪覆盖。直到雪停后的第二个星期一,这座城市才勉强恢复周转,据报道上说,这是芝加哥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。
“若李!”罗曼妮老远看见他就开始大喊。“若李医生!”
若李抱着他的包,急匆匆地向前走,两条腿迈得像要飞起来。路面的积雪仍未清扫干净,罗曼妮简直有点担心它们还没走到跟前就会自己把自己缠成一个结。“别,你慢点!”她赶忙喊。
“努力了,慢不下来。”若李急躁地说,风风火火地冲过来,一把推开罗曼妮钻进卫生所。红发的女孩在门口直咂嘴。
“怎么样?”公白飞一边问,一边担忧地看向爱潘妮,后者没有抬头。弗拉维安不在。
若李飞快地从包里抽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纸递出去。“爱潘妮,你怀孕了,孕期预估至少已经有十周了。”他喘着气宣布。
众人顿时安静下来。过了片刻,爱潘妮抬起头,没有接报告。“若李医生,我其实已经知道了。”她平淡地说道,把身上宽大的毯子拨开。那是一片微微隆起的小腹,不仔细看并不能察觉。那朵旺盛的胚胎好像听见了外界的判决,活跃地在皮肤下翻滚着,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恐惧地盯着它看,仿佛不一会儿潘多拉魔盒里的怪物就将夺命而出。
“我不要它。”爱潘妮又说了一句,轻描淡写。
“爱潘妮,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?”若李愕然道,“这可能会要了你的命。”
“之前我说要把它打掉扔到马桶里,弗拉维安瞧不上我,所以就这样吧。反正我也不想活了。”她耸了耸肩。
公白飞望了她一眼:“我相信弗拉维安一定不是这个意思,别让她听你说这话。”
“可是她人在哪儿?”爱潘妮激动地质问,“好多天了,我总看到她和安灼拉在一起,她知道我今天出结果的,可她还是不在!自从她和安灼拉熟络后就对我不理不睬,我知道那个法国佬长得漂亮,可我以为她不是这样的人!”
若李和公白飞双双沉默。“怎么,被我说中了?”爱潘妮气势汹汹地逼问。她这些天情绪变得更加易激惹。
“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觉得让她亲自来和你解释会更好。我会找机会和她说的。”公白飞打圆场,伸手按了按太阳穴,“爱潘妮,你确定你不想要,对吗?”
她挪开目光,点了点头。公白飞和若李郑重地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“博须埃,”若李一把推开赖格尔的房间门,“急事,紧急程度一级,我一定得和你商量。”
“好翅膀,快坐下。”赖格尔拍拍身边的床,若李一屁股坐下去。
“你对堕胎法案熟悉吗?”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好友。
弗拉维安和安灼拉两人面对面坐着。台灯昏黄的光线令人恍惚,她用力闭了闭眼,重新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文字上。公白飞已经来通知过。他们谁都没有半点过多的反应,只停了几分钟就又坐回来投入工作。
“你知道吗。”弗拉维安突兀地开口。
安灼拉反应了一刻,抬起头。“什么?”他的眼睛因为缺眠爬满了血丝,弗拉维安知道,自己看起来一定也好不了多少。他们已经在各式法案卷宗中泡了很久,试图找到一点能使堕胎合法的蛛丝马迹。
“我们不找了。到此为止,再晚就要错过人流手术的期限。我来承担违法的风险。我一个人就够,不会把公白飞卷进来。”
安灼拉一动不动地和她对视。
半晌,他嘴唇动了动:“请不要这样轻视我。”
弗拉维安目不转睛,打量过他一遍。“你确定了?没有回头路。”
当弗拉维安看到爱潘妮站在她跟前时,心中松了口气。爱潘妮不说话,就这样用那双棕色的大眼睛盯着她看。
“你站在这里了。我可以理解为,你愿意握住朋友们伸出的手臂,或者说,你允许自己握住它们了,对吗?”弗拉维安平静地问。
爱潘妮没有回答她。
“爱潘妮。”
她一动不动地站着,最终以极小的幅度点了一下头。
“你允许我开会时公开说明具体情况吗?今天来的成员只有我、李鲤和诺瓦一同协商过后确认信得过的。你可以说不。”
她眨眨眼,再次轻微地点了点头。她转过身,绕过坐在中央聚集交流的人们,在最后一排坐下。
当安灼拉出现在门口时,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安静下来,盯着他看。
他抿着唇,任由十几双警惕的眼睛落在他身上。“女士们,”他开口说,“我是和你们站在一块的。”
没有人说话。过了一会儿,李鲤跳上前,抬起下巴。她用极具侦察性的目光盯着安灼拉看,后者坦然地回视。过了良久,她终于轻轻点了点头。“合作愉快。”她说,伸出右手。安灼拉怔了一下,但迅速反应过来,伸手和她用力握了握。下一个走上前的是诺瓦,两双相似的蓝眼睛相互试探,接着,诺瓦伸臂抱了抱他。有了两个好的开头,剩余的人轮番上来。
最后一个是爱潘妮。她偏开脸不愿与他对视,弗拉维安在安灼拉身后望着她。最后,她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和安灼拉握了握。“抱歉,拖累你了。”她轻声说。安灼拉摇了摇头。“你无需对我说这两个字。”
“朋友们,既然你们都认可了安灼拉,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会议了。”弗拉维安走上前。“至于他的诚信,你们不必担心,我可以向你们担保,接下来他会用行动向你们证明。”她回头看了安灼拉一眼,确认后走到房间中央。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。
“我们反对所有违背妇女意志,限制女性人身自由的行为,无论合法与否。相信这一条,这里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认可,不会有丝毫动摇。”她停了一下,直到看到每一个人都点了点头,便继续说,“现在,挑战我们的时刻到了。我们有同伴遇到了极大的困难。你们各位有什么想法?”
“既然她是我们的姐妹,我们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她,因为等我遇到困难时姐妹们也会这样帮助我!”李鲤大声说。弗拉维安朝她点点头:“谢谢你,李鲤,我们正是要这么做。你们应当都对此略有耳闻,但现在让我来把情况讲述清楚:爱潘妮怀孕了,却不是出于她自愿。她是个坚强的姑娘,坎坷阻止她完成学业,她便自己出来求生;现在,穷困贫苦使她不慎受了孕,落后的社会却阻止她挽回自己的自由。姐妹们,我们能眼看着这个仅十七岁的女孩就这样成为一个孩子的妈妈,从此再无受教育的机会吗?”
安灼拉转过头,找到了爱潘妮躲在角落的身影。
这番话调动起了情绪,人们纷纷大声回应。“不可能!”“我们要改变这个!”“帮助她!”
弗拉维安静静地站着,等到屋子重新安静下来。“姐妹们,我的感受始终和你们是一样的。但我必须告诉你们,我们现在已经站在了法律的红线上。这将可能会给我们招来几十年的牢狱之灾。”她用镇定的口吻说,目光扫视过整间屋子每个人的眼睛,一些人在她的逼视下垂下了头。“你们家中谁有年幼的弟弟妹妹的,谁有年迈多病的母亲,还有谁仍在进行学业,我都十分清楚。现在,请这些人站出来。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们去做。你们要让社会年幼的孩子健康、正直的长大,去建设属于女人的未来,属于全人类的未来;如果我们的责任是照顾社会的弱者,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要照顾好自己家中的弱者;还有更重要的,姐妹们,教育改变人类。你们受教育的使命是要到社会的高层里去,把进步的思想告诉那些大领导们,用先进的理念与技术支撑所有的妇女们。现在,眼前这点不起眼的事有我们帮你承担。”
弗拉维安对自己多病的妈妈只字不提。
大家面面相觑,有几个姑娘开始低声交谈。
“请不要自私。”弗拉维安在嗡嗡的低语声中又说道,神色严厉。开始有人动摇地垂下了头,一个女孩被几个好友又拉又搡地推了出来,神色焦急地频频回盼。过了一会儿,骚动停下了,已有四五个垂头丧气的姑娘站在了门前。
弗拉维安挨个儿和她们拥抱。“弗拉维安,我对不起你。”一个姑娘忽然哽咽道,不舍地环顾大家。弗拉维安神色平静地摇摇头。“你们是我的骄傲。”她把双手放到她肩上,郑重地说。大家纷纷上前和她们告别,目送她们消失在门后的通道里。
“现在。”弗拉维安转过身,凝重地面向屋里剩余的人,“我们必须开始工作,刻不容缓。李鲤,你最擅长传播消息,而现在我却要把消息封锁的工作交给你。去保证这件事只有必要的人知道,让你的朋友们到社区去;诺瓦,请去法学院确认我们永远有愿意为我们辩护的同志,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;安灼拉,你愿意帮我去联系热安吗,他值得我们去信任;爱潘妮,现在起我们要开始做卫生安全工作……”她的声音铿锵有力,每个领到任务的人都点点头,转身从门口出去了。
安灼拉最后一个离开,临走前转过身朝她点头致意。她点头回应,目视着他高高的身影消失在走道的转弯处。等她回过身来,准备再安排下一个时,才发现屋子里已只剩下她一人。
十几张空荡荡的桌椅沉默地和她对视。弗拉维安孤零零一人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。她俯视整间屋子,微微垂下头颅,陷入了深重的沉思。
“你真的决定要把这个孩子弄掉吗?”罗曼妮担忧地望着她。
爱潘妮肯定地点头。“没错。”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股防备。
“好吧,你知道我尊重你的选择。但是这条生命,他身上也有你的血呀,你真的一点也不感到不舍得吗?而且你弄掉他是要做手术的,会死的。听我的,把他留下来吧,我替你养大。”
“罗曼妮。”爱潘妮听了这话退后了半步,“我只说最后一次,看在你总是对我这样有耐心的份上。是它不是他。这不是我的孩子,我恶心它胜过我恶心泰瑞尔。”
“你……”罗曼妮一时间惊愕得说不出话。
“我,我怎么了?我就是要大声地骂它,用最难听的话也没关系。它使我终于知道自己是怎样被那些丑陋发臭的男人糟蹋的了。我常常想干脆现在就拿把刀立刻把它挖出来,多一刻都会使我感到生不如死。罗曼妮,你是永远也不会感到这些的,要知道我有时是多么嫉妒你。所以,请别再在我面前炫耀了。”爱潘妮尖酸刻薄地说,手指死死地抠着遮着腹部的毯子。
“爱潘妮,其实你是感到舍不得的,对不对?我认识你很久了,否则你不会反应这么大。”罗曼妮忽然这样说,绿色的大眼睛望着她。爱潘妮瞪着她,指甲不自觉地用力掐自己。罗曼妮抓过她的手,一根根掰开手指,露出满是红印的手心。
她一把将手夺回来,藏到胸前。“是又怎样?!”她像一条被蜂蜇了的狗,狂乱地冲着空气鼓吻奋爪,“它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的苦的,它折磨我,我便也折磨它,我们都是可怜鬼,却又都那样叫人恨!”
罗曼妮叹了口气,把她拉进自己怀里:“好了,我没逼你。如果你真这样感觉,我们就按你说的做。你别这样怕,我是永远支持你的。”
铁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。泰瑞尔夺门而入。弗拉维安坐在桌前,没什么反应,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弗拉维安!你这个婊子!”他嘶声说,“你想杀了我的种!”
“操你娘,你在喊谁是婊子?”爱潘妮马上出声反击,“还有,你多虑了,那可不是你的孩子,而是路边某个没卵蛋的醉汉!猜猜这怪谁?”
“小爱。”泰瑞尔阴沉地望着她,警告道。然而,爱潘妮一下子被他激怒了。“谁他妈是你的小爱?!”她破口大骂,弗拉维安面露讶然,“你再敢这样叫我试试?”
男人眯起了眼睛,结实的肌肉块在衣服下隆起。“爱潘妮,你吃豹子胆了是吗。你再骂一遍?”
“好啊,我立刻满足你。我说,你这个,自私自利的,残忍的,不把人当人看的苍蝇,操你自己的屁眼去吧!”爱潘妮丝毫不惧,变本加厉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。泰瑞尔先是一脸难以置信,接着眼里窜出怒火,抬起巴掌朝她扇来。爱潘妮从善如流地闭起眼,然而,想象中的掌掴并没有来临。她睁眼,看见弗拉维安绷着唇插在他们中间,虎口死死地掐着泰瑞尔的手腕。“谁都不许吵!”她断喝。两人对峙几秒钟,泰瑞尔轻蔑地哼了一声,甩开了她的手臂。
“泰瑞尔!都停下!”公白飞从不远处跑过来,喊道。弗拉维安闭上眼睛,重新睁开。“弗拉维安,什么情况?”公白飞从门口挤了进来,扫视过僵持不下的三个人。
“泰瑞尔在试图用武力威胁爱潘妮,他认为要被堕掉的孩子是他的。”弗拉维安回答,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泰瑞尔。
“我知道了。泰瑞尔,我们能冷静下来好好说吗,我相信弗拉维安会给你一个解释。你认识她很多年了,知道她是个正直的人。”公白飞缓和地说。
泰瑞尔明显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信任。但他迟疑地点了点头,顺着公白飞的安排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。
“首先,有一点需要你们二位澄清。”公白飞说道,“你们有商量清楚,双方到底是什么关系吗?”
“女朋友。”“老鸨。”两人异口同声。
“很好,第一步就找到了分歧。”公白飞缓缓道,“泰瑞尔,你先解释。”
“我带她回家,给她吃饭。她就是我女朋友。”泰瑞尔沉郁地回答,爱潘妮极其轻蔑地哼了一声。
“你呢?”公白飞转过头。“你为什么觉得泰瑞尔是你的老板而不是男朋友?”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换了一个字眼。
“这个嘛,他把我从个体户招来当团体户,从中赚提成,我还得免费给他睡。”爱潘妮懒懒散散地回答,丝毫不顾泰瑞尔脸上的神情,“我这人欠,挺可怜他的,就当我养了个儿子吧。也是我没教好,这儿子恐怕是怕我哪天跑路,现在扯个蹩脚理由逼我把孩子生下来,准备当狗链子使呢。”
泰瑞尔霍地站起来,双拳捏得嘎吱作响。然而爱潘妮像豁出去了似的,丝毫不惧:“怎么,被我说中了?”
公白飞也跟着站了起来,双手摁住泰瑞尔的肩。“爱潘妮。”他皱着眉冲她摇头,要她别再说了。
“这样吧。”弗拉维安说,几双视线转向她,“我去叫巴阿雷。”
公白飞向赶来的巴阿雷简略地把事件复述了一遍。“老大,我们听你的。”说完,他垂下眼,向后退了半步。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巴阿雷身上。他的视线逐一扫过每一个人。
“弗拉维安,这件事归你决定。”最终,巴阿雷说。爱潘妮明显地一下子松懈下来,露出一个精疲力竭的笑。“谢谢你。”弗拉维安郑重地说。泰瑞尔阴沉沉地把几人打量过一遍,摔门而出。
“你们打算自己动手给她堕胎,为什么不早告诉我!”巴阿雷首先怒道。
“因为少一个人知道,就少一个人要承担责任。”弗拉维安理直气壮地回答,“就连公白飞也是刚才才知道的。”
巴阿雷不说话了,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。“你们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吗?”他有些严肃地说。
“我们的卫生条件不够,爱潘妮可能会死。”公白飞接道。
“我知道。我们都知道。”爱潘妮回答。她像是方才把所有的气力都耗尽了,无神地瘫软在座椅上。
“如果你有不满,可以和我对质。”弗拉维安侧身把爱潘妮挡在身后,“是我告诉她还有第二个选择的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我有意见了。”巴阿雷瞅着这一屋子的倔脾气,简直有火骂不出,“姑奶奶们,你们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,好吗。这次差点惹出大麻烦,谁知道我一会儿还得怎么去哄莫里森那家伙。”
“老大,你要不直接把他开了吧。”爱潘妮举手提议,被巴阿雷瞪了回去,只好在座位上咂了咂嘴。